12
阿诚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了梁仲春的影子。
瞪起眼来勉勉强强还是那么回事，可一笑起来，露出虎牙，就什么气势都没了。
梁仲春，梁仲春。
梁仲春的唇仿佛凑近了过来。
挨着耳廓，说着。
待会儿机灵点。
阿诚一下子惊醒过来。
左肩上的巨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阿诚哥？”守在旁边英仔连忙过来，扶住阿诚。
阿诚侧头，看到了缠绕在左肩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阿诚定睛看去，发现是小高。
“这是哪里？”阿诚问。
“密医的屋企里头。”小高说：“这位密医是政哥的熟人，信得过。”
“政哥呢？”阿诚问。
“政哥处理其他事了。”小高说：“你当时直接开枪把梁仲春打落进海，在码头引起了骚乱，警察也来了。”
阿诚点头：“是政哥和你把我带出来的。”
小高说：“之前投资帐户的事情，政哥已经弄清楚，是梁仲春那个畜牲做的了，你不用担心。”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阿诚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你跟梁仲春刚那个什么的时候，我就替政哥check过。”小高说：“那个时候我看到梁仲春用那些下流话的message就轻易把你追到手，还以为你就是普通的骚……没想到你对梁仲春居然是真心的。”
阿诚埋着头，冷汗顺着额头一路滑过鼻尖。
小高自知失言，但再说其它也不能补救，只得道：“警察已经在通缉你了，政哥话这几天你好好养伤，避开风头。”
“我知道了。”阿诚说：“你跟政哥，都费心了。”
小高离开了房间。
阿诚又问：“现在几点？”
英仔掏出手机：“七点了。”
“把这间房里的灯关了。”阿诚说。
“是，阿诚哥。”英仔听到阿诚粗重的呼吸声，又道：“宜家医生手头也没有什么麻醉，辛苦阿诚哥忍一忍了。”
“不用看着我了。”阿诚说：“出去吧。”
等英仔也走了，阿诚才用右手，勉强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
点开了二十四小时前的加密message。
长按，删除。
※
阿诚再次醒来时，坐在房间一角里的，不是英仔，不是小高，而是政哥。
“政哥。”阿诚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
政哥走过去，把枕头竖起来，靠在阿诚背后。
阿诚踌躇半天，还是开了口：“梁仲春他……”
“尸体已经从海里捞上来了。”政哥说：“在警察手里。”
“多谢政哥。”阿诚说：“当时是我太冲动……”
“遇到这种事情，边个都不会有闲心考虑，如何做得干净些的。”政哥说：“我理解你。”
“对了，小高呢？”阿诚说：“我也应该同他说一声多谢。”
政哥的眼神猛地一沉。
阿诚心下一惊：“小高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政哥一字一句道：“小高死了。”
“什么？”阿诚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猛地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差佬做的？”阿诚调整了一下呼吸，问道。
“不是差佬。”政哥说：“是汪曼春。”
“汪曼春？”阿诚瞪大双眼：“汪曼春为什么要杀小高？”
“为了明楼。”政哥说。
“明楼？”阿诚皱眉：“明楼怎么了？”
政哥拿起一台笔记本电脑，搁在了阿诚的腿上。
“这是明楼给我入的基金。”政哥说。
阿诚一看，顿时明了。
“基金B下折，资产全部缩水。”阿诚深吸一口气，马上意识到了前因后果：“所以汪曼春怕你对明楼下手，才……”
政哥点头：“她想杀的是我，小高替我挡了一枪。”
“那……”阿诚小心翼翼地问：“汪曼春呢？”
“被差佬带走了。”政哥说：“准确的说，是被明楼带走了。”
阿诚瞪大双眼：“你是说……？”
“明楼是CIB的高级督察。”政哥说。
“明楼是差佬？”阿诚喃喃道：“明楼是差佬，没可能啊。”
“CIB向来行事神秘，他们的警员信息，对其他部门，都会有所保密，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政哥说：“连我都没想到，堂堂的明氏集团总经理竟然是高级督察，更没想到，现在差佬底下的卧底都不会深入进来，而是选择直接在外围抢走我的钱。”
政哥说罢，轻轻拍了拍阿诚没受伤的右肩：“阿诚，现在我身边只得你一个人了。”
“政哥……”
“梁仲春的事，你想不想尽快遗忘？”
阿诚缓缓点头。
政哥说：“那就帮我，在最短的时间把损失弥补回来。”
※
“你骗我。”汪曼春说。
她的头发散落下来，披在肩上，完全没有了平日的神采。
明楼没有说话。
“你骗我，从一开始你就是在利用我的感情。”汪曼春说：“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警察。”
“我知道。”明楼说：“76的前任坐馆，也就是你的叔父汪芙蕖，手上有好几条供货渠道，我也知道这些渠道，你没有给政哥。”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没给。”汪曼春说：“这是我同政哥交换的条件，只要他能帮我达到目的——”
“你以为代价只是几个供货商？几个赚钱的门路而已吗？”明楼说：“白粉一旦流进来，只会有更多的人家破人亡！”
“你有什么资格大义凛然地指责我？”汪曼春说：“你以为是我想这样的吗？你以为我愿意一辈子待在76做什么大家姐吗？别忘了，是你当年抛弃的我，就因为我的出身，就因为你大姐的一句话！你以为黑道上那么多人物我为什么偏偏找政哥？就因为他是个gay，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保持处子之身，才能继续妄想有朝一日还能回到你身边！”
明楼刚想回应点什么，审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明楼转身，看到王天风朝他使了个眼色，他顿了顿，还是离开了审讯室。
“什么事？”明楼说。
王天风递了根烟：“对待女人，也不知道温柔一点。”
明楼接过，点了火：“你可没有资格这么说我。”
“她杀了人，为了你。”王天风盯着明楼的眼睛：“这是你计划之中吗？”
“不。”明楼吐出一口烟：“意料之外。”
“她对你倒是足够深情。”王天风说。
“不健康的深情，所带来的毁灭，你比我体会更深。”明楼说。
“我一直都觉得，你不该派你弟弟去卧底。”王天风说：“你应该亲自出马，好好地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不健康’。”
明楼掸落烟灰。
“汪曼春错不在出身，而在软弱。”王天风说：“但在这个年代，软弱，并不是罪无可恕。”
明楼又默默地抽了两口。
“楼sir。”一名警员走过来：“汪曼春愿意说了。”
“她现在是彻底绝望，所以做什么都无所谓了。”王天风说：“她虽然不涉毒，但毕竟杀了人，起码得蹲二十年，你要给她希望吗？”
“我了解她。”明楼说：“她对我的恨意能成为她的希望。”
明楼再次进入审讯室前，小声说了四个字，在空气中一飘即散。
我会等她。
王天风也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勾起了嘴角。
※
“汪曼春真的是死心塌地。”政哥说：“明楼都这样利用她，她还为着明楼来害我。”
“汪曼春把供货商的信息都话给了差佬。”阿诚问：“那我们现在从哪里弄到货？”
“我联系了一个制毒师傅，马上就到了。”政哥说：“我验过了，冰毒纯度可以达到九十八。”
“我们自己做？”
政哥点了点头。
隔了数秒。
门铃响了。
阿诚拿着枪靠近门边，政哥给了他一个示意的手势。
阿诚猛一拉开，来者迎门而入后，阿诚又直接关紧了门，枪对准来者后背。
“你……”阿诚有些惊讶：“女的？”
“你就是阿诚了？你好，我是Mandy。”
女制毒师给阿诚抛了一个迷人的媚眼。
“你省点功夫。”政哥说：“他不吃你这一套。”
“原来你也是啊。”Mandy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难道，你和政哥是一对？你是他的小情人？”
阿诚收了枪，沉默不语。
政哥估到阿诚是想起了梁仲春，心里不痛快，于是招呼Mandy：“别那么多废话，原料和工具都在厨房，赶紧做事。”
Mandy悻悻地“哦”了一声，踩着靓丽的高跟鞋进了厨房。
政哥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阿诚靠在垫子上，看着Mandy在厨房灵活的操作着，那些化学仪器和瓶瓶罐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政哥身后，有两个保镖，岿然不动。
阿诚身边有一个。
Mandy回头，看着阿诚妩媚地笑了一下。
阿诚忽然按住左肩，露出痛苦的表情。
站在阿诚旁边的保镖率先发现了异常。
这时Mandy也从厨房走出来，发出了娇娆的声音：“政哥，你要不要来验一下？”
等保镖走过去，要查看阿诚的情况时，阿诚直接朝着他的右手开了一枪。
不等政哥反应，Mandy也直接开枪，解决掉了政哥身边的一个。
另一个保镖获得了极为短暂的时间差，他却速反应过来，以沙发为掩体，躲避了一颗子弹。
然后他迅速地抬起冲锋枪一通扫射。
Mandy和阿诚面对如此集中的火力，根本无法确认政哥的位置。
防盗门被踢开，数十名穿着防弹衣的警察提着枪冲了进来。
做困兽之斗的保镖朝大门扔了个手雷。
阿诚大声喊：“趴下！！”
爆炸随即袭来。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