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卓彧没想到面相无害，看起来沉默内向的米青居然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惊人。
“往左走最里面是厨房，壶里有热水，柜子里有茶叶，卓先生请便。”
卓彧默默地找到米青家的厨房，手脚利索的泡了两杯茶。他端着茶走到客厅，看到米青依旧专注着手里的书。
卓彧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瞟了眼那本书的内容：“你在餐饮界都已经属于‘厨神’级别的了，还研读料理书这么拼？”
米青还是低头看书，姿势没变：“卓先生说笑了，毕竟还有像您这样，对我并不满意的顾客存在，哪里算得上‘厨神’？”
卓彧勾起嘴角笑着说：“没想到米大厨这么记仇，上次只是个玩笑，别那么认真。”
米青放下了手里的书，抬起头正视卓彧的目光，卓彧依旧保持着玩世不恭的痞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米青。
米青盯着卓彧看了许久才出声：“卓先生明明家财万贯，所拥有的钱就算花上十辈子也不花不完，您为什么还要不停地赚钱？”
卓彧噗嗤一下笑出声：“你干嘛问得这么严肃？你又不是不知道答案。”
说着就从茶几下面抽出了一本杂志。
杂志的封面就是一张超清版的卓彧半身照，旁边是大黄字标题：青年才俊，点石成金。
米青拿过杂志，在手里拨弄纸页：“我也是昨天看了你的专访才知道的，你对钱就真的这么贪？”
“没错。”卓彧说：“我不像其他的商人那么虚伪，贪就是贪，所有人都会贪，我没必要故作清高，你不也是一样？厨艺高超却不满足于现状，你对料理知识的渴求也是一种贪。”
米青没什么表情：“我贪，但是我没有伤害其他人。”
“其他的厨师呢？你的竞争对手呢？你技术上的更上一层楼，对他们中的一些人来说，就是伤害。”
米青沉默，静静看着卓彧。
“怎么不说话了？不和我争执一下顺便给我洗个脑正正三观？”卓彧嗤笑：“你虽然不出声，但是你的眼神很明显告诉我，你认为我这套根本就是歪理，不是么？”
米青把杂志丢回了茶几上，说：“是，你满嘴都是歪理，不过我也没有要改变你观念的打算，一个人的观念不是只靠动动嘴皮子就能改变的。”
卓彧摊开双手：“看来米大厨直接退出了辩论，把胜利让给我了。”
米青离开沙发站起身：“你今天是不是想蹭我的饭？”
卓彧点头又摇头：“我想蹭饭，不过不止今天，是一个礼拜。”
米青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怎么样？我泡茶的技术。”
米青小口接小口，斯文的喝完了整杯茶，然后他把空杯子举在卓彧眼前晃了晃：“泡茶也好料理也罢，就算我对知识再怎么贪心，也不会去做踩界犯法的事。”
说完米青就进了厨房。
卓彧怔了怔，他不知道米青说这番话是为了赢得辩论的胜利还是为了回避正面评价自己的泡茶技术。
卓彧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因为之前设置的静音模式，所以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可事实上电话短信早就炸翻了天。
卓彧一条短信都没看，一个电话都没回，就直接把这些信息和通话记录批量删了个精光。
删完后卓彧从通讯录里翻出了老婆方明瑜的号码，给她发了条短信。
做完这些后他就收起了手机，开始翻米青留在桌上的那本料理书。
跟米青总共只处了几个小时，可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卓彧就得到了一个认知：“米青是个经常让自己感到意外的男人”。
但是这个认知却不止适用于对话交流方面。
卓彧吃过米青做的铁板烧，他知道米青厨艺上的“神”，所以对这一餐，卓彧自然也是满怀期待。
不过卓彧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期待实在是low了点。
他没想到米青的厨艺居然已经“神”到了这种地步。
米青做的饭很简单，不过是一荤一素，炒青菜和红烧肉，饭也就是普通的白米饭，但是卓彧吃的时候恨不得把筷子和舌头嚼碎了一起吞进去。
这并不是高档餐厅里用顶级食材和工具做成的铁板烧，只是最最普通的家常菜，青菜加猪肉，经米青的手就变成了山珍海味。
卓彧本来还有不少问题想趁吃饭的时候问米青的，结果在夹了第一口青菜以后就把想说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筷子如飞的在两个盘子中夹来夹去。
不过卓彧毕竟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有钱人，还不至于虎咽全程，扫荡全桌。他在两个盘子都分别剩下一半内容的时候就停住了侵略，大口几下把碗的米饭扒完，然后放下了筷子。
米青慢条斯理，一派从容，按着他本来的节奏有条不紊的吃饭。
“我还以为你会拿大餐来招待我。”卓彧说。
“你还没吃够？”米青问。
“当然不够。”卓彧发现米青刚才直接说的是“你”而不是“您”。
“没吃够也没办法了，我只做了这么多。”米青说：“而且饭吃七成饱就够了，吃太多容易对身体造成负担。”
“没想到米大厨不仅想着如何把饭做好吃，还要考虑健康养生的问题啊。”卓彧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没想到”了。
米青没有回应卓彧，低着头继续吃。
卓彧问：“你在香港不是要待一个月吗？怎么这么急着赶回北京？”
“有急事。”
“什么急事？”
“私事。”
卓彧准备换个问题继续，结果米青抢先一步：“你这么快赶到北京，到底是追着我的饭来的还是追着我来的？”
卓彧又惊了一下，他又没料到，米青会这么直接。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卓彧说：“你的饭是你做的，追到你就追到了饭。”
“香港可不缺大厨。”米青说：“我们也别绕圈子了，大家都是成年人。”
卓彧笑了：“我爱你——做的饭，与此同时，我对你这个人也很感兴趣。”
米青眼皮也不抬一下：“你平时就是这么玩女人的？”
“可是以前认识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会做饭——我是说真正的会做饭，男人也一个都没有。”
“你一直是男女通吃？”
“并不是，我从来只喜欢女人。”卓彧笑得狡黠：“反倒是你，这么‘轻车熟路’，不像是普通的男人啊！”
米青放下筷子，他已经吃完了：“没错，我是gay……”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一如平常，淡淡的说：“But you are not my type.”
卓彧猛地“哈哈哈”笑出声，他捂着肚子，浑身发颤。
米青淡定的站了起来：“你蹭我的饭我也不会收你的钱，你就负责洗碗吧。”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米青真的包了卓彧的一日三餐。
卓彧每天早上洗漱完毕就直奔对门，晚上八九点钟才回到自己那边。
他们在一起做了各种各样的事。
卓彧全程看着米青做饭，米青把电视让给卓彧看恒指。
他们一起去超市买菜买日用品。
他们一起看电影，从文艺片到恐怖片每种类型都看了一部。
米青有洁癖，卓彧帮着给米青家做大扫除。
两个人就像合租室友一样，互相嘻嘻哈哈扯着段子。
卓彧经常会被莫名戳中笑点，在沙发和地上笑得打滚。
米青也不再是万年的冰山淡定脸，有时会露出笑容，笑得温暖和煦。
卓彧没有“大厨大厨”的叫，他会直接说“米青”，他也要米青直接叫自己“Damon”。
他们这一个礼拜过的很和谐。
因为他们都不再提及任何会引起不快与争执的敏感话题，彼此心照不宣。
一个礼拜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卓彧就得回香港了。
米青开车送卓彧去机场。
“你真的不会再去香港做铁板烧了？”卓彧问。
“我本来就不是专职做铁板烧的。”米青说。
“吃惯了你做的饭，我已经根本不想回香港了。”卓彧说：“干脆我再多留一个礼拜好了。”
“你矫情个什么，你和我的饭，有缘自会相见。”
“缘分不是靠天定的。”卓彧抿着嘴说：“靠人。”
米青知道，就算卓彧再怎么表现出恋恋不舍，他也不会真的留下来。
卓彧并不是那种会为了“吃”而放弃赚钱机会的人，相反，他是那种会把“吃”也作为赚钱工具的人。
米青目送着卓彧进了安检通道。
他看着卓彧的背影，不自觉的想起了一千三百多年前狄仁杰离开尚书府的那一天，狄仁杰留下的那个背影。
同样坚毅，没有丝毫犹豫的背影。
米青有点头疼，他伸手轻轻的按了下太阳穴。
在把手放下来的时候，米青瞟到了手上的茧。
米青开始仔细观察自己的手，做厨师因为需要端锅，所以不仅惯用的右手，左手也会被磨出茧，不过他毕竟富贵出身，拜入范门虽然也有艰苦的训练，但和普通的厨师比起来他的手根本就是没开过光的细皮嫩肉。
他回忆着王元芳的手，也是细皮嫩肉上带着薄薄的茧，不过那是练剑留下的，而且左手没有。
米青和王元芳，手茧。
卓彧和狄仁杰，背影。
相似而不同。
TBC
※青菜红烧肉那段参照的是《妲己的任务》里水若冰第一次吃到米青做的饭时的描写，里面水若冰把青菜汤都喝光了 （¯﹃¯）
※同居三十题有三题写在了里面(´∀`)
